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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过河源 的同人《勾销》写的同人
关周,秦路,并内含不具名但跟具名了也没什么区别的彬诚
萧闯他们去吃夜宵的时候还给我来了个电话问我去不去,当时我正忙着一堆事儿,都腾不出一只手来拿手机。我一手拎着案卷一手拿着要交到政治处的季度报表,拿肩膀夹着手机说你们去吧我这儿忙着呢。萧闯在电话那头跟什么人说了一句,然后调侃我说周队现在真是大忙人,跟哥儿几个吃顿饭都约不出来啦!
净他妈扯淡,搞得好像我不知道请客的是西关新上任不久的路支队长。我把案卷往档案柜里一塞,终于腾出手接住有点发热的手机,回敬对面的萧大队长:你们向阳的跟西关的勾兑,有我们长丰什么事儿啊?赶紧滚。
萧闯好好好地应了几声,笑骂说好心来找你还不领情,这不是这个案子关队帮了忙吗,路队本来想约关队结果约不着人,你周巡也不来代表代表。
我刚想呛他几句,这人瞅准时机用一句“不说了,路队过来了”掐了线,搞得我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萧闯这人就离谱,跟我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这通电话根本不是来请我,而是来表态的。说这么半天,无非就是一句“向阳和西关都相信你们长丰支队没问题”,还拐着弯儿捎上人路铭嘉跟我打机锋。虽然觉着有点好笑,但说到底,我心里还是很感念这种不需要理由的信任的。
二一三过后老关辞了职,我上市局堵了主管副局长路正刚一星期的门,要求他给我个承诺,不把二一三灭门案移交给其他分局。这事儿后来传遍了津港的刑侦口,赵馨诚那小子还特地打电话来慰问,语气贱兮兮地说他们家顾问要他一并转达敬佩之情:“为了某种更高的价值追求,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种勇敢是难能可贵的。”
这么文绉绉的话一听就不是赵馨诚这种大老粗说出来的,我只是奇怪他们海港的顾问不是韩松阁教授吗怎么又多一个。这赵馨诚话里话外提起来还一股炫耀似的得意劲儿,我这头还没来得及问个详细,赵馨诚撂下一句“你放心吧,老白也去帮你求情了,回头可得请哥们儿吃饭啊!”就收了线。
可能人海港白局确实面儿大,也可能路正刚真被我堵怕了,二一三的案卷最终还是落到了我手里。事情到这儿还算正常,但之后连我也没想到的是,市局竟然让我连升两级,越过刘长永直接接了老关的班。
这事儿我上门跟老关聊过,老关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至少目前这个决定对我们是有利的,但你现在目标太大,不管查什么都要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呦,还当自己挂着支队长的衔儿呢,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这处境。我心里暗笑,忍不住揶揄他:“哪个‘我们’啊,你跟我还是你跟关宏宇?”
老关跟被踩了痛脚似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先有责备,然后迅速冷静成了他一贯的那种淡然:“我弟是做过一些不正经的营生,但他不可能杀人全家。”
“那你让他投案加入‘我们’呗,就凭咱俩的交情,他要是无辜的,我铁定帮你还他一个清白!”
话说到这份儿上就有点没意思了,我都能看得出来老关是在敷衍我,他当然更不可能上我这么明显的套儿。跟关宏峰这人打交道最麻烦的就是这点:我们彼此搭档十五年,互相都太熟悉了,我所有的牌在他这儿都是明牌,他的牌我也差不多能猜个七八成,互相都在装,互相都清楚彼此在装,还不能不配合演出一起往下装,跟较劲似的。
可越是这么较劲,越是没劲。
我悻悻然起身走人,到了门口老关突然喊了一声:“周巡。”
我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他,老关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似乎很犹豫,抿了下嘴唇才说:“明天早上带我去个地方。”
“啊?”我又是不解又是好笑,“不是,老关,咱也没限制你人身自由吧?”
老关微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看我说:“你把我家门口蹲着的那几个探组撤了再说这话。让你一个人跟着总好过浪费队里人手,我还能白赚一司机。”
我乐了,老关这股刻薄劲儿我是有年头没见过了:“行,行,都听关队的,咱明早是要上哪儿去啊?”
老关给我报了串地址,地方在西关,刚从他家出来的时候我还没多想,到了队里才回过味儿来:这地方以前听萧闯提起过,好像是西关那个前副支队长秦驰的住处。
秦驰这人我知道,在津港刑侦口也算个传奇,老关很关注他。七一四案调查那阵儿我跟萧闯对调了一个月,到了向阳支队。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七一四案,但外围工作我还是跟了一些,长丰向阳联合抓捕程老四的时候也算跟这位秦队有过一面之缘。印象谈不上好与不好,就是直觉上而言,我会尽量避免跟这种人打交道。
后来围捕宫永年的时候萧闯让西关的胡队长一个电话叫走了,老关就又把我提溜回了长丰临时给他打打下手,老关谈起秦驰还问了问我的看法。
我记得我当时很轻地啧了一声,说:“看着就不是个惜命的人,不好说。”
老关从案卷里抬起头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识人水平很是惊讶,说:“秦驰的业务水平在津港全市也排得上前三,都是人拿命拼出来的,怎么,感觉跟你不对付?”
“前三算什么,我面前这不是有破案率第一的关队吗?”我调侃了一句活跃一下气氛,想了想还是答了句正经的,“工作拼命的多,但不要命的全世界也没几个。”
“你觉得这次西关那边凶多吉少?”
“不是我觉得,这不是萧闯走之前说的吗。”我摆了摆手,“打定了主意去死的人一般是拦不住的。”
老关不置可否地用手上的笔敲了敲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于秦驰来说……不一定。”
“嘿,你这话说得跟天桥底下算命的似的。”
“他还有牵挂。”老关垂下视线,若有所思,“所以他没得选择。”
这话我听着耳熟。
可能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同行的八卦更让人来劲,我压下嗓子打听:“……哪位高人啊?”
老关瞄了我一眼,表情透着一种深切的无奈:“周巡,多观察。”
意思就是这人我也见过。问题我这一个月跟西关那边接触不多,也就联合执法集中扫黄打黑的时候跟秦驰和他那小助理打过几回照面。我正琢磨呢,老关把一份圈好的材料拍到我怀里:“别想了,带一个探组去科苑小区收网。”说完起身就往门外走。
我忙不迭放下材料追上他:“不是,老关,什么情况啊就可以抓人了?之前不是说还没找着关键证据吗……”
隔天我就知道是哪位高人了。
秦驰也是命不该绝。西关那边发现得早,愣是把人从鬼门关前抢了回来。我去医院本来主要目的是看望赵馨诚和萧闯这俩难兄难弟,顺带转达一下顾局和白局的殷殷嘱托,结果临了赵馨诚和萧闯如何已经无关紧要了,主要目的则变成了奉长丰海港向阳三个分局一把手之命看看医院那头西关的弟兄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秦驰还在ICU里边,在外面守着的是后来的西关刑侦支队长路铭嘉,当时还是秦驰的助理。我上到楼层看一眼就全明白了:路铭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过道里看着里边的人,显然已经站了很久,甚至都没注意到来了个人。除了“失魂落魄”以外我找不到一个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他那种状态。
以前队里有个在内勤实习的小姑娘开过一个不太吉利的玩笑,说牵挂牵挂,就是这头的人一牵,另一头往往就会挂。
我只是打了很多年光棍,又不是傻子。哪怕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外边这个比里边的那个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老关这双眼睛的确是毒,秦驰这一牵,他这小助理算是挂了半条命。
可能津港各分局各支队的队长和助理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属于某种冥冥的传统,有我这种降级申调也要做关宏峰的助理的,就有路铭嘉那样为秦驰把自己赔进去的。
我能理解,就是说不清这到底算好事坏事。
我没着急上去打招呼,可能因为他这种状态勾起了我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当年我跟老关从宏安码头回来以后,有段时间老关也总陷在这种失魂落魄里,谁都拉不动。当然老关的表现比小路警官要不动声色得多,而且最终他也走出来了,但我始终忘不了有天我去他办公室送材料,他从那种状态里一下惊醒,然后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又眨了眨眼移开视线说:“周巡,幸好你活下来了。”
可能这个……跟老关搭档久了,对人的语言多多少少会有点儿敏感,我确实疑心为什么老关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但我最终什么也没问。
关宏峰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心思九曲十八弯,他要不跟你说,你非得等到事儿发生了才能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倒也不是故意,纯粹是脑子比一般人好太多。
从前我对此很是不爽,他可能也看出来我很是不爽,只要不是十万火急或涉及机密,老关都会不厌其烦地给我解释他的推断和推断的根据,以免我瞎猜之苦。但二一三之后这份好心显然不复存在,多数时候我要么靠一些极端手段去逼,要么靠过往经验去猜,收效甚微,可我也不能停。
不得不承认啊,面对关宏峰这个级别的人物,不论谁,总会有一些挫败感。
七一四结案后整个西关发生了巨大的人事变动,秦驰身体恢复后离开系统去公大谋了个教职,听赵馨诚说是王绛给的一条退路。我俩聊这个事儿的时候接近新年,整个津港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我跟他感慨说西关这大半年不容易,可算是过了一个坎儿,能过一个好年了。那时我还想不到除夕当晚我们长丰也会遇上个大坎儿,把我和老关绊了一个大跟头。
到了现在,他总算愿意给我透点儿风向,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联想到二一三白天吴征跟我通的那个电话,老关一个离职的前支队长去跟另一个离职的前副支队长勾兑是想干什么,我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概念。想通了这点我心里又有点儿不是滋味,凭我对他的了解,老关必然不可能和渗透到支队高层的势力有什么牵扯,但我又不能确定关宏峰这人在这个案子里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麻烦,真麻烦。
给老关当司机的前一天晚上我还是没能成功回趟家。处理完一个入室盗窃案和一个打架斗殴的案子,我从看守所回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半,正是天亮之前最黑的一段时间。津港的春天还是有点冷的,我搓了搓手正准备上去睡个囫囵觉,一抬眼就看见老关戴着围巾、双手插兜儿地站在支队门口那盏惨白的路灯底下,望着支队门口亮堂的灯光发呆,和很久以前等着我带队出外勤的时候如出一辙,那时关宏峰还不是长丰支队的支队长,而我不过是他的小助理。
“老关!”我上去跟他勾肩搭背,老关斜睨一眼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发作。我得寸进尺,勾着他往支队大楼走:“今儿什么风啊这么早把你吹过来了?”
“周巡,”他没接我的茬,单刀直入地说,“我要看二一三的案卷。”
我当然知道。我一边斟酌着语言,一边拧开办公室的门请他进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说:“老关,你应该比我懂规章制度。”
他操着一贯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扯淡,如果真不想让我为难你关宏峰连提都不会提。我讪笑着给他倒了杯水:“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儿啊老关……再说吧,再说。”
他点点头,可能是从我的语气里听出了我不想多说的态度,遂闭上眼睛开始补觉,生硬地切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
得,我是没指望在办公室把觉补上了,就希望过个一小时津港路面上车能少点儿,省得出了交通事故判我疲劳驾驶过错方。
去西关的路上我们一句旁的话没有,其实从前也是这样,除非老关看我精神不太集中,就会找句有的没的让我提个神。
我不知道关宏峰去找秦驰具体是要干什么,但直觉上觉得这俩人凑在一起恐怕没什么好事。
但我又能如何呢,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不是他关宏峰,就是我周巡,甚或赵馨诚、萧闯、路铭嘉、秦驰。干咱们这行儿的就这样,人来来去去,兜兜转转走了一圈又一圈,临了该是你的怎么都逃不掉。这十五年我也不好说从关宏峰那儿学到了什么,观察,沟通,鉴定,推测,工作方法论,确实都是,但最重要的一条可能还是:人不是孤立的个体,一个人总是对与他相关的人负有某种责任。
这就是命。
向阳西关两队人打火锅的同时,我去了趟分局局长的办公室,向顾局正式提交了请老关回来当支队顾问的申请,顾局翻了两页把我那一沓材料往桌上一扔:“周巡,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么冒险,到底有几成把握。”
我别开视线低下头:“嗐,您这话说得,有没有把握不都得赌一把么。”
“你就这么相信关宏峰?”
“老关为人如何您比我更清楚。他现在干的事儿更冒险,让他留在咱们的视线之内,利大于弊。”
顾局似乎有了一些触动,叹了口气:“可他毕竟已经不在支队编制,万一遇上个什么事儿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好,实际上我也想了很久,但那天早上看到老关一身萧索地站在支队门口那一刻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笑起来,在顾局莫名的视线里,回答得一字一顿、坚定不移:
“我会救他。”
二零二零年五月二十三至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