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灰烬之三

2017年及以前的断头文

废稿集|灰烬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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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及以前的断头文。
之一
之二
之三

16/12/22 萧谢萧 - 暗涌

(知道的人都知道是啥了我打个码)


A从树上一个轻巧的翻身,平稳落地。

“下次到空旷点的地方放风筝啊,不然又挂在树上我不帮你们拿了。”

围在大叶榕下的孩子们从A手里接过燕子风筝,连声说着“谢谢哥哥!”后笑闹着跑远了。

A脸上的笑容还没消逝,耳畔忽然听到一声轻蔑的笑声。他立马收了表情。循声看去,只见一身材年纪都与自己相仿的男子倚墙而立,正一脸兴味地望着A。

A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心下一惊。

这张脸与自己实在是相似地有些过分了。

未及A出言询问,对方倒是先开了口:“谢家小公子倒是一副善良心肠。”

A皱了皱眉——他离开谢家已逾十年,可从来没有人在见第一面时就称呼他“谢家小公子”。“你是……?”A神情戒备地双臂前抱,对着一张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脸说话实在是有点别扭。

“B。”对方报上姓名,眼神深邃地看着A。

“不认识。”A干脆利落地回复。

B笑了笑:“我也不认识你,但我想我可能需要认识一下……你好,A。”


B回到住处的时候,C还在纸上提笔皴染,连头都没抬。B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走到书案旁把一卷堆得小山高的纸册抱到自己案上,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今天就不该去撩那个A的……这么多,今晚怎么批得完!B内心哀怨地悲鸣一声。明天还跟A有约,这可怎么办,C是断断指望不得的……

都说一门之中,师父与弟子只会有一个靠谱,诚不我欺!B摇了摇头,拣出几封故旧来信放到一边,埋头专心看起了原本应给C批阅的文书。

工作是被门外传来的两声响亮的喊声打断的。

“师兄!师兄!”

D刚踏进门就挨了B一记眼刀,吓得他迅速收声——江湖传言,莫言清和广法真君B喜风月爱美人,干起正经事务来倒是一丝不爽,敢在他做事期间叨扰的闲人都被他轰出了门。

“什么事要三更半夜地登门找我?”B语气颇无奈。

“什么三更半夜,明明已经五更天了……”D低声反驳了一句,“你要的东西,给你带来了。”

16/08/05 送弓 - 花边草帽(aka 遥远的,最早的版本)

The most beautiful poetry are shaped by all kinds of slience.


Ⅰ. 纪元3865年

让一个社交恐惧症的主编来跑西北停火协定二十周年纪念会就是一个错误。

我默默站在大会场的角落里,看着那些一线名记们不断往台前凑,手里的笔就没停过。相比之下,我一个就等着拿到通告明天随便一发的晚报主编显得异常尴尬。

我把头上那顶款式过时的花边草帽压了压,希望把自己的存在感再降低一点,结果帽带与我的麻花辫缠在一起了。我等了一会儿,她没说话,我打算放弃这个话题了。也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片神秘之地,至亲都未必能窥得一斑,何况我这样才认识不到一晚上的陌生人。她不愿意说,那我也不打算继续打探,那没意思。我今晚只是来等个通稿,又不是来挖掘什么艾格尼萨之箭的隐秘情史。

我正酝酿着下一个话题,女武神轻叹一声,说:

“有的名字是用来遗忘而非纪念的。”

我知道了,这背后一定有所谓旧闻。这些旧闻必定发生在一个我尚未出生的时空,也必定只能止于一声叹息。


ⅡA. 纪元3845年

我们暂且用“她”来指代那个名字。

她是弗尔萨瑞斯傀儡兵团的首席工程师。

纪元3845年的秋天仿佛一个瘸了腿的老人,以一种要命的速度蹒跚着从弗尔萨瑞斯南部一路向北。这个季节对傀儡兵团并不友好,它们关节处的机油总是消耗得很快,她希望这能使那群傀儡兵的行动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她能赶在历史转折的要塞之前赶上他们。

在她启程之前团长接到了军部的命令:军团三天后必须抵达阿卡迪纳要塞。十七年前历史曾在阿卡迪纳要塞发生了一次重大转折,持续多年的西北战争忽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现在我们要把休止符改成终止符了。她想,手里无意识地攥紧了那张停战布告。那张停战布告因为一路颠簸已经破了一角,这没关系,只要长老院的签章在就行,至于弗尔萨瑞斯军部,她并不担心,工坊在军部有五个大单,军部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他们对着干。

她唯一在意的只是时间。

发动机持续单调的轰鸣声吵得她有些厌倦了,太阳此刻正在她的右侧,光芒直透过玻璃肆无忌惮地照进驾驶舱,她伸手抓起绑着小白花装饰的花边草帽挡住了夕照,眼睛无意识地一遍遍瞄一眼速度表。按傀儡兵团的平均速度,今天,或者明天她应该能够追上他们的。

眼前的沙漠一望无际,她莫名生出一种焦虑,她知道沙漠一定是有限的,但却忽然觉得或许她要走不出去了。同样的感觉她在一个月前也体验过,那天是西塞尔将军的就职典礼,军部在花园酒店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连长老院都少见地派了两个人向新任将军道贺。北方的仗打得都要升起火来,弗尔萨瑞斯的精英们却安然地在庆典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维拉小姐。”西塞尔将军将一杯甜酒推到她眼前,显然是照顾她体弱不能过量饮酒。

“祝贺您呀,将军。”她把玩着酒杯,也不着急喝,甜美的笑容里颇有几分玩味。西塞尔倒是明白先干为敬的事理,将自己杯子里的烈酒满饮而尽,末了还向她示意了一下空杯子。她微微地偏着头,等着西塞尔把正事说出来。

身后那桌人不知谈到了什么话题,引得一桌人哗然,吹口哨的鼓掌的,好不热闹。

西塞尔笑得有些谄媚:“我已经下令让东线的两个兵团只守不攻,西线那边都是老将军的旧部,老将军战死沙场,他们一心想着报仇雪恨,让他们后撤恐怕不容易。”

好呀,这废柴胆子肥了,都敢跟她讨价还价了。她在内心里暗笑一声,脸上还是笑嘻嘻地,语气轻佻:“我向长老院提议,由你来给老将军主持一场风光厚葬,让西线的同志们知道,老家人民爱戴他们的将军,也盼望他们回去——您觉得怎么样?”

西塞尔的眼神亮了亮。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把杯子里的甜酒一把泼在地上,从桌上取过一瓶烈酒给自己满上。她倒酒的时候心跳得厉害,鼓膜上全是咚咚的响声,她举杯,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像是来自天边。

她说:“西塞尔将军愿从前线抽调力量给卡罗航运护航,是高瞻远瞩之举,该我敬您。”

一条航线的护航任务,加一场风格的葬礼,天知道这里面能抽出多少油水。她满饮的时候这样想着,烈酒很快辣得她有些难受,她强忍住咳嗽,睁眼看着西塞尔刻意收敛了兴奋的笑容,一把扔掉了酒杯。

“工坊还有些事情,我先告辞啦。”也不管身后谁说留步谁说慢走,她一个人踩着宴会厅长长的地毯向外走,灯光晃得她有一种辨不清方向的错觉。她推开宴会厅的门,外面是暗色的巨大天幕与稀稀拉拉的星辰。

这时候她想起北方的她了。她靠着门站了一会儿。打仗了,所有人都想着怎么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也就只有那个傻姑娘还一心一意地想着艾格尼萨。她举步回家,觉得路那么长,长到让她误以为得走上一辈子,就像之后她一个人乘着塔米里斯号在沙漠里寻找一队兵那样。

她把花边草帽盖在脸上,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赶出脑袋。

瑞亚,她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让她乱麻一般的情绪安定一些。瑞亚,祝福我吧。

她睁开眼,烧得发红的太阳正给广袤的沙漠泼上一层粘稠的金色。

16/07/09 Maxjamin - 和shelro的写手问卷里的段子

当Benjamin在他身下难耐地磨蹭着床单,用他渴望得近乎求饶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Max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Max勾起嘴角俯下身去,在Benjamin耳边低声说:“人生第一课,Benjamin。”

——“性比利他林更奏效。”

16/07/09 莱御 - 还是和shelro的写手问卷里的,侦探paro?

我第一次见到右代宫理御的时候是丹尼斯抢劫案宣判后大法庭的同事聚会,大法官德拉诺尔难得醉酒,用她的小法槌(那只是个钥匙扣——即使她再热爱自己的职业也不会把法槌随身携带的)敲着可怜的饭店木桌冲我抱怨:威拉德卿!以后能不能在开庭前就把证据交给检察官同志!再来这么几出法庭反转绘梨花会拆了我家的!

把家门钥匙给这位专打刑诉辩护的暴脾气律师小姐的又不是我,还怪我咯?我暗自腹诽。

哦,暴脾气律师小姐来逮人了。

我向德拉诺尔赔了个笑脸,端起酒杯闪身走到了角落里最冷清的角落。昏暗的灯光打在一个满头金发的漂亮女人身上,看见我朝这边来,她放下了手里把玩的玻璃酒杯——它闪到我了。

也可能是她闪到我了。

“您好!小……姐?”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到嘴边的称呼变得不再肯定。

谁来告诉我这家伙是男的女的?我可不想对着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浪费表情。

虽然尴尬,我还是清了清嗓子把自我介绍说完:“威拉德·H·莱特。”

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公式化的表情向我举杯:“右代宫理御。”

16/05/31 双螺旋组 - 丧尸paro

“沃森你疯了?!”

“你他妈才疯了,克里克,你至少应该听我说完——他们开始反对DNA是双链,让咱们捡了漏;后来他们反对病毒是有‘思想’的,结果都被丧尸吃干抹净了。”

“但是,病毒有思想?他们只是一段RNA包着蛋白质外壳!”

“思想不取决于脑容量克里克,思想取决于目的,RNA,或者基因序列,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繁殖传播,我们身上的蛋白质核酸脂肪一切一切——都是他们用来传播自己的工具。他!们!创!造!了!我!们!这场瘟疫根本不是什么医疗事故,这他妈就是一场报复。”

“……病毒的报复,真有意思。”

“不如说,病毒的宣誓主权——人类自在逍遥太久了,他们来提醒我们,把我们制造出来是干什么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找他们谈谈。别露出那种蠢蛋的表情克里克,外交辞令在任何战争中都有用……所以克里克,我需要你,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

16/05/20 玻海 - 人间遗事(废稿)

01.

漫游在田野与森林里
笛声吹起我的歌
这样我四处游荡
随着节奏
按照程度
万事与我皆和谐相处

——歌德《缪斯之子》

02.

哥廷根的夏季热得毫无人性。

遇见海森堡那天的天气尼尔斯·玻尔已经快要回忆不起来了,也许是个艳阳天,也许校园里到处弥漫着六月蔷薇花的芬芳。他走进大教室前往窗外看了一眼,一小片稀薄的高层云被风赶着跑。那个时候玻尔就该意识到这是一场非同寻常的讲座,不仅仅因为这里是哥廷根,也不仅仅因为这里的学生在前两场讲座中都表现出了哥廷根式的刻薄和聪明。

天光从教室的窗户倾泻而下。玻尔望着坐在下方年轻朝气的脸庞一时有些紧张。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头,简短而迅速地回顾了一下自己准备的内容。

他是从哪里开始讲起的呢?当物理学的齿轮吱吱呀呀转动起来的时候,光似乎更亮了一些。台下那些年轻的脑袋正努力从玻尔带着丹麦口音的语句中理解他们尊敬的演讲者的思想。尼尔斯·玻尔很快进入了状态,他字斟句酌,时有停顿。他能感觉到黑板下他正在与某些未知的事物尝试交谈。如果思考有声音的话,他确信现在这间教室里热闹欢快的思考之声将比天晴时哥本哈根草地上玩耍的孩子们的笑声更加悦耳动听。

“在这里我不能不提到我的朋友克喇摩斯的贡献……尽管克喇摩斯的假说仍然是不完善的,但无疑它的推论所得是正确的,并且也必将被实验验证——”

“教授先生。”思考之声中响起一个声音,“尊敬的教授先生……”

玻尔一时还没有从讲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青年,脑内翻飞旋转的原子图景与眼前青年干净的面庞重叠在一起。

“克喇摩斯的理论是存在问题的。”银白杨一般的青年语气笃定了一些,“它在解决特定简单系统的问题上卓有成效,但是——”

但是,玻尔无意识地在心里重复了这个词。

“但是,它在复杂系统中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我想。”

他说完了,银白杨一般地站在那里,眼神里满是对玻尔的期待。玻尔稍微感到不知所措,但并不尴尬——他在内心里重复那个“但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无法回答这个质疑,青年提出的问题事实上也是他长久的困惑。他还能怎么回答得更好些呢?这不是给孩子们讲授牛顿定律,牛顿定律的答案是明确的,而他的答案仍然藏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克喇摩斯的假说之下究竟是什么?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假说,但他甚至说不清这个假说不能用在什么地方。尼尔斯·玻尔回答地谨慎而犹豫,他看见青年眼底期待的火苗随他的字句变得孱弱,直至熄灭。青年含混地道谢,落座。一种轻微的失落感在玻尔的心中升腾而起。

玻尔开始努力回忆他的名字。无果。

或许他没提到,或许他没记住。玻尔感到一种不安,他又朝教室后方青年站起来的方向多看了两眼。教室里仿佛安静了一些。除了孩子们思考的声音,玻尔仿佛还听到了六月里哥廷根高空的风声。

讲座结束后玻尔的视线在人群中寻找着一个身影,他快步走上前拦下那株银白杨。他对他说:“您下午有空吗?我们为什么不去散散步,顺带把这些事情搞清楚呢?”火苗又明亮起来了,玻尔看着青年的眼睛想。这么想着他于是笑着问起他的名字:“希望这不会成为冒犯……我想知道,您的名字?”被提问人腼腆地搓了搓手,低下头,声音却是清晰而自信的。他说:“维尔纳·海森堡,来自慕尼黑。”

维尔纳·海森堡。玻尔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您就是索末菲带来的那个学生?”

“是的,教授先生。”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玻尔雀跃起来,他知道这个名字,索末菲曾经无数次在信里提及它的两个学生的天才,沃尔夫冈·泡利和维尔纳·海森堡。阿诺耳德·索末菲是玻尔的老朋友了,他与两个学生的课堂讨论玻尔也从索末菲处得知一二,玻尔喜欢那些年轻的想法,这些想法敏锐深刻,一针见血。“我希望索末菲已经接受了我的意见,承担了您来哥廷根的费用。”玻尔语气欢快,仿佛身上每一条血管都流淌着快乐的小溪。

海森堡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开怀地笑了起来,说:“感谢您的体贴。是的,索末菲付了我的路费。”

“好的,海森堡。”玻尔伸出手来,“那么,我们去海因山下走走吧。”

03.

一阵风被裹起,有念头,有犄角,有危险的呼吸
空气清凉,松脂浓重,山之褶皱层层舒展
白云千载,阳光大步流星
时间逍遥,时间没有台词,时间去往何方

——路也《南山记》

04.

海因山下的小酒馆有着可爱的红色屋顶和淡色砖墙。六月里,高大的乔木用他们葱绿色的叶子和来自阳光的碎金装点着海因山。

玻尔路过这间可爱的小房子的时候仍然不忘回头与海森堡交谈。“科学中的一切进步都强调困难。”他说,“物理学的一切进步都不给出任何证明,而只给出不同观念的简单联系。”“所以您打算放弃能量定律在量子理论领域的适用性?”海森堡露出一种谨慎的怀疑表情,显示出他的保留态度。玻尔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抛开能量守恒在通常意义下的正确性不谈,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必须放弃这一原则,能量会变成什么呢?”他朝海森堡眨了眨眼,神情像是与朋友分享生日礼物的孩子。

海森堡耸耸肩,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这时一个影子飞快地向他们行走路线的前方逼近,他一把拦住正在兴头上滔滔不绝发表演说的玻尔,但已经迟了。

“噢天啊先生们……”被撞翻在地的年轻姑娘花了一点时间找回自己的魂,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蹲下捡起在地上散落一地的纸张。海森堡扶了一把他的教授先生,低声关切了两句后和玻尔一起帮姑娘捡拾文件。

海森堡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情不自禁地小声念了出来:

“尽管你隐身藏形,千变万化,

“最亲爱的人,我会马上认出你;”

紧接着跟上来了玻尔亲切的声音:

“尽管你脸上蒙住魔术的面纱,

“无所不在者,我会马上认出你。”

接下来是三个人的和声了:

“从柏树的纯洁、蓬勃的朝气,

“发育健美者,我会马上认出你;

“在运河的清纯、生动的水里,

“最迷人的人,我清楚地认出你。”

世情奇妙,人与人之间的默契总是在这样的“不约而同”中达到深化。他们用声音与彼此交谈,在字里行间他们询问、回答、确认,三个人的和声最后变成了海因山与他们的对谈,葱绿色叶子沙沙的细语,地上砂砾被风卷起又轻轻落地的呢喃,山风在教堂顶处高声的呼喊,和辽远的天空的歌声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一种神秘的联系,他们有着相异的脾性,却有着共同的语言。

“安拉颂圣的一百个名字,

“每一个都是你名字的回音。”

他们走出去,一起收集语言和思想。

“好吧诗人们。”当风音最后的余韵也消失在绿色中,女子从玻尔和海森堡的手里接过抄有歌德的纸笺。“非常抱歉。”她说,“但我想这是我今天遇到的最美妙的一件事情,谢谢你们……再见啦。”被留下的两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以后海森堡才意识到刚才还滔滔不绝的玻尔没有再说话,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这位天才物理学家,正看见玻尔也在用他的目光注视他。他们的眼中碰巧地倒映着彼此的模样。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海森堡问。

“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玻尔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把这件事情翻篇——天知道在那被歌德掌控的几秒钟里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在海森堡出声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一种天然的亲近,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大男孩是可爱的。海森堡的体内栖居着一个令人欢喜的灵魂,玻尔认真地下此判断。“不管刚才说到哪儿了吧。”玻尔说,“你喜欢歌德对吗,海森堡?”

他举步向前,感觉到那个令人欢喜的大男孩很快地跟了上来。

日薄西山,他们顺着海因山荫绿的小道一路走到哥廷根的城墙下。虚弱的日光正从城墙的墙头使劲地向大地俯冲,显出一种昏沉的明亮。玻尔用一个总结收起关于辐射问题的讨论,然后温和地看着海森堡,说:“现在我已经告诉了你我是如何进入到这整件事情当中的,但是海森堡。”他尽量放缓语气,让它和虚弱的暮光有一样的柔软。他说:“我对你还一无所知。”

玻尔确信海森堡在这场漫长的散步中已经对他有了足够的了解,他也确信,如海森堡这样真诚可亲的人会对他毫无保留——这判断来自一种玻尔式的自信。海森堡验证了这一判断,他向玻尔坦白了一切情况。玻尔听着海森堡讲述他的生活的时候,感到有一种水一样温暖的情绪在他们中间淌成了一条溪流。你不得不承认,尼尔斯,玻尔对自己说,你是喜欢海森堡的。

于是他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正视着海森堡那双明亮的眼睛,说:“你愿意来哥本哈根,和我共事吗?”

接着,他微笑着看着这个银白杨一般的青年愣在了原地。

05.

这辈子去的最偏僻地方,就是你
见过的人民大众,就是你
惟一的证词,就是你
世界最大奇迹,是我遇见了你

——路也《城南哀歌》

06.

曼彻斯特,12月4日,1923年

打字件,有手写的附言

亲爱的海森堡:
 
曼彻斯特一行勾起了我对往日美好时光的追索,那里的人们友好的天性与开朗的性格从前使我受益良多,现在仍然如此。
 
请代为向波恩致意,稍后我会写信与他谈谈散射辐射的问题。在那之前,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对你因故不能来哥本哈根我深感遗憾,你的朋友们,特别是我,都极想念你。
 
你亲近的
N.玻尔
 
希望现在寄出这封信还为时不晚:生日快乐,我亲爱的维尔纳。
返程时我也许路过哥廷根,望一叙旧情。

其实人还没到曼彻斯特的时候玻尔就开始盘算着返程的时候是否要去一趟哥廷根了。

只是顺路,玻尔努力说服自己。

哥廷根一别后,玻尔力邀海森堡在今年秋天来哥本哈根游学,但海森堡在哥廷根的任务显然繁重。他还要上实验课,玻尔想起波恩在信上怎样冷静又无奈地说起老海森堡怎样咄咄逼人地要求自己的小儿子“学好他的物理”并给弗兰克也去了信的情况就感到心疼又好笑,幸好波恩能帮他摆平这事儿。

Ich habe mein Herz in Heidelberg verloren.(我的心失落于海德堡。)

火车进站的汽笛长鸣起来的时候玻尔的脑海浮现出歌德的这句诗。他望着窗外站台上来往的人群和远处深红色屋顶的小房子,在脑海的黑板上擦去“Heidelberg”,换上了一个新地名。

Ich habe mein Herz in Göttingen verloren.(我的心失落于哥廷根。)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哥廷根小镇上到处洋溢着欢欣的气氛。一小群孩子在浅灰色的墙下涂鸦,画着旁人不明意义的数字和符号;小商店的老板们操着巨大的热情兜售商品,希冀在节日里赚足盈利。经过孩子们身边的时候玻尔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回程匆忙,他竟然忘了给海森堡带圣诞礼物(或许还有迟到的生日礼物)。他停下来站了一会儿,开始在街上来回踱步,皱着眉头用他那思考对应原理和守恒定律的脑袋思考着补偿方案。玻尔第七十三次折返的时候哥廷根的雪细碎地降落下来,缓缓地停泊在他的帽顶和肩膀上。玻尔忽然就有了主意。他抱起公文包走进一家小商店,笑意盈盈地对热情的店主请求道:“我能管您借支笔吗?”

再次走出小商店的时候哥廷根小镇的柱形塔楼正敲过下午三点的钟,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玻尔提着公文包神情笃定,步履轻松。他在内心哼起一支丹麦小曲,快乐得像是解决了一个让人发疯的难题。

玻尔在海森堡门前整了整仪表,确认一切没问题后才敲响了门扉。海森堡很快将他迎了进去。

“大雪把你折腾得够狼狈的,教授先生。”海森堡这么调侃着,给玻尔端了一杯热水,“我很高兴您能造访哥廷根。”

玻尔双手围着水杯,不置评价地耸了耸肩:“在哥廷根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里太安静了。”海森堡露出那种学生式的苦涩表情,“波恩与其说是个物理学家,不如说是个数学家——哥廷根典型的,往上数八辈都一样的那种数学家。”玻尔开怀地笑了起来,惹得海森堡也跟着笑。“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谢波恩教授。”海森堡说,“他很有见地,也很喜欢我。”玻尔想起波恩跟他说起海森堡在哥廷根的种种。“他的天赋是难以置信的,但是他的优美,腼腆的天性、他的好脾气、他的热心和热忱更是特别可爱的。”——波恩可不常给人这种评价,玻尔心想,是个人就会喜欢你的,海森堡。

海森堡尽了待客之礼后很快进入了与玻尔在一起时一贯的模式,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身体前倾,显出思考的样子。海森堡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开口道:“我前不久收到了您的信件……更早以前索末菲就同我通报了康普顿的理论,我从波恩那里拿到了论文。次级辐射中的那些波长变动——”他停下来,搜肠刮肚地想找到一个词来准确地传达他的意思。

“非常有趣。”玻尔接上他的话尾。

海森堡笑了:“是的,非常有趣。”这真是一种玻尔式的形容。他继续说:“也许您应该在美国多停留几天,据我所知,他们打算在后天召开‘X射线的反射和散射’的讨论会。”

“不,我可不想掺和讨论会,这群人的脑子比他们的设备运转得都要一丝不苟。”玻尔说,“我在芝加哥参加了一场会议,见到了康普顿兄弟——我不得不遗憾地说,波动理论对他们就是一种不可动摇的信念。”

“但您也是认同波动理论的。”海森堡露出狐疑的表情。

“我倾向于波动理论,但并不倾向于物理学的传统。”玻尔说,“哈佛的开姆保向我推荐了一个学生,他的一种新的辐射观念对物理学也许是有益的,我想和你讨论这事。但在那之前,海森堡,我得先补上我的圣诞礼物和迟到的生日礼物——以防我后面会把它们完全忘记。”

海森堡闪电般站起来,眼中满是惊讶:“礼物?”

面对海森堡的雀跃,玻尔这时却没有那么自信了,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小信封。

海森堡接过信封,颇为好奇。上面笔走龙蛇地写着:

“关于流体流动的稳定和湍流的进一步讨论

“N·玻尔

“祝维尔纳·海森堡圣诞快乐,并附上迟到的生日祝福。”

海森堡愣愣地站在那里,被玻尔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礼物弄糊涂了。“谢谢您……”海森堡犹疑地道谢。

好吧,你搞砸啦,玻尔懊丧。“不,别说谢谢。”玻尔解释道,“事实上我很抱歉……你知道的,两百年前开普勒被拖欠工资穷到揭不开锅的时候,他给他亲爱的朋友写了一篇雪花的论文当做圣诞礼物。”玻尔诚恳地看着海森堡,海森堡终于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我对雪花没有研究……不管是哥廷根的雪花还是哥本哈根的,我只在得知你决定做湍流这个题目的时候去了解过一些。”玻尔低下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我一心想着快点到哥廷根来,忘了给你带礼物。我很抱歉。”

“……不用道歉,亲爱的玻尔。”海森堡定了定神,收好信封,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示意玻尔看窗外,“哥廷根已经给我带礼物了——她带来了一场好雪,带来了你。”

海森堡走上前去,轻轻地给了玻尔一个朋友间的拥抱。

窗外,哥廷根正用一场纷纷扬扬的好雪,把这座城市的人们困在其中。

07.

这个青年跳进了世途,
鼓起勇猛无畏的翅膀,
毫无束缚,无忧而无虑,
只陶醉于梦境的幻想。
他奋翅翱翔,大展鸿图
飞近太空最淡的星边,
直达羽翼能飞到之处,
无法再高,也无法再远。

——席勒《理想》

08.

海森堡把几条枯枝塞进炉膛,让火苗更旺些。他们在火炉前坐下来,那些烟于是沿着连体砖砌成的烟囱向上飘。这样一个圣诞节让玻尔回想起从前与家人一起度过的那些圣诞。他甚至都记得十岁那年他与哈若德交换礼物,他收到的礼物是一双火红色的袜子,为此他发了很久的愁要怎么把这双袜子穿出去。

他们聊了一会儿物理学和哲学——那是他们永恒的话题,无论是在海因山下还是在两地书中。

跳跃的火苗映着海森堡的面庞,玻尔一边说着一边凝视着他温暖的脸部线条,然后他们的话题开始转向文学。

“海森堡你知道吗,哥廷根的访问结束后我偶尔会收到一两张明信片,上面只有一两句诗,没有署名,寄出的地址总是在换。”

“是的,我也收到了……”

他们四目相对,现在他们有结论了。“看来除了物理学家、音乐家和画家以外,我们还在哥廷根认识了一位诗人。”他们笑起来,欢快的空气比噼啪作响的火焰更快活。海森堡想起了什么,侧着头问:“玻尔——我希望您不介意我这么称呼您——你愿意听我弹钢琴吗?”“当然不,以及,当然愿意。”玻尔回答。

于是维尔纳·海森堡就离开了火炉走到了他的钢琴前。玻尔觉得他走向钢琴的时候毫无疑问地显露出了一种认真的热忱和爱,尽管他对音乐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那种热忱和爱——既然他们本就分享着共同的对物理学的热情。人们在他们所爱的事物前总是美的,他们自信而优雅,谦逊而美丽,不用任何修饰就能站到光芒的中心。玻尔注视着海森堡,海森堡在思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决定了曲目。他敛息凝神,音符就这么魔法一般地从他的指尖流泻而出。

玻尔听得入神。他大概地能猜测出是一支巴赫——哥本哈根的年轻人们多才多艺,除了物理学外,他们中有人精通多门语言,有人能歌善舞,有人精通乐器,甚至有人在绘画上颇有心得。年轻人们常常在晚饭后来到玻尔家中,随意围坐,谈天说地,或者在兴之所至的时候露上一两手。在这样的一群年轻人中工作生活,玻尔多多少少受到了些影响。但现在,那些哥本哈根的夜晚在他的脑海中逐渐褪去影像,海森堡的音符在这间小房子里以一种和谐的秩序跳跃、旋转,在玻尔的心上引起共振,使他意识到一种不同于物理与哲学的和谐感。他的心神任由海森堡牵引着,进入一种精妙的,具有无与伦比的建筑美的境界。火苗还在噼啪作响,但玻尔感到,空间中飘荡着的不可见的某物在与万物交谈,每一处的停顿都仿佛是一种神秘的隐喻。

Ich habe mein Herz in Heidelberg verloren.(我的心失落于海德堡。)

Ich habe mein Herz in Göttingen verloren.(我的心失落于哥廷根。)

玻尔凝望着海森堡认真而投入,或者应该成为沉浸其中的模样,心中默念起诗句,并再次换掉了一个词。

Ich habe mein Herz ... in Heisenberg verloren.(我的心失落于……海森堡。)

这真是疯狂,玻尔想,但也许疯狂得还不够。

Ich habe mein Herz in Heisenberg verloren.(我的心失落于海森堡。)

余音尽散,玻尔仍然定定地沉醉其中不可自拔。他看向海森堡的眼神中有欣赏,有感叹,有惊喜,这些情绪在他眼底发酵成一种深情,借着海森堡身上无形的光映成深邃的阴影。海森堡试探着问他感觉如何,玻尔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他的感受。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玻尔怅然道,“它太好了,太美了,以至于我无法思考。”

海森堡会意地微笑。

这个微笑还未结束,玻尔就站起来,走向他,一字一顿,恳挚无比地对海森堡说:“明年,明年请一定来哥本哈根。”他用的是祈使句,已经不再是一年前在哥廷根用的疑问句了。这句祈使句有敬辞却不容海森堡拒绝。

海森堡说,好的。

Extra Gottingam non est vita, si est vita, non est ita.(在哥廷根之外,再无生命,鲜活如斯。)

他们在火炉前聊到深夜才散,到卧室的时候玻尔注意到海森堡没有悬挂圣诞袜。

“我很早以前就不挂圣诞袜了。”海森堡说,“我父亲说那是哄小孩子的,而我过了十岁以后就不再是小孩子了。”

“也许你现在可以恢复这个传统了。”玻尔摸了摸自己因远行而疏于打理的胡茬笑着说,“你瞧,这是不是挺像圣诞老人的?”

“一个把能量守恒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圣诞老人?这可有些新鲜。”海森堡双手抱前拆台道。

玻尔只在哥廷根停留一晚,第二天他就要启程回哥本哈根。雪依然在下,海森堡送他到车站时大衣上已经沾满了雪粒子,车站没什么人,灰色的塔楼尽职尽责地敲着钟点。他们在稀疏的人群中短暂地交换了一个拥抱。玻尔登程以前海森堡交给他一张明信片,没有署名,只有一行诗,寄自莱比锡,显然是那位和他们一起朗诵歌德的诗人寄来的:

“那就没有再见,也不说告别

“当我再一次风雨兼程地来时,你要风雨兼程地,为我接风。”

海森堡说:“我想在这一刻应该将这张明信片转送给您。”

他说:“下一次,哥本哈根见。”

玻尔微笑说:“哥本哈根见,我将为你接风。”

Extra Heisenberg non est vita, si est vita, non est ita.(除海森堡以外,别无生命,鲜活如斯。)

16/04/03 莱御 - 第八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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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角色死亡;有洗白也有洗黑,并不针对任何一个角色;理御性别依然猫箱,但出于作者叙述偏好有时以“她”代之;出于CP考虑,不采用也没必要采用三位一体;作者长期不写文,手感退化至小学生水平

出事那天莱特刚从取证现场下来,拖着辘辘饥肠游走在第八管区深夜有雨的街上。即使这样他还是没忘记路过24小时便利店的时候给黛安娜买了猫粮。

一个合格的检察官也许不该养猫,莱特想,毕竟有上顿没下顿的作息让他长胖,也让他的猫长胖。

他想得很投入,因此那声狠厉的钢管砸地声突兀地传进莱特的耳朵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跑了两步后脑子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本能地他想躲开,但另一种本能却趋使他在肾上腺素水平狂飙的时候向声音传来的巷口冲了过去。

“谁?”黑暗中有人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扯开嗓子嚎了一声。

“自己人自己人……”装腔作势地连连回答,这个时候莱特已经确信这是一起围殴事件。

下雨的深夜第八管区的暗处也这么得不太平啊。莱特无动于衷地想,见义勇为负伤的话,案管中心能不能给我少派两件案子呢。

雨水顺着脸颊滑进脖颈,分分秒秒刺激着莱特要提高警觉。他以冲刺的速度拨开手持各种斗殴器械的人,在人群还没反应过来前三两下跑到了巷尾。

抬头的时候他逆着光看见了站在一堆废弃的集装箱上,全身湿透的女子。

……事实上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女子,方便起见,姑且这么认为而已。

莱特堪堪闪过女子迎头砸下的一板砖,翻身跳上集装箱。砸空的那一砖头不偏不倚地让莱特后面的一个光头男人脑门炸出了血花。

莱特上手擒住了被围追女子的手,只在她耳边撂下一句“自己人”就松开了。

下一秒,他拎起开了盖的集装箱中一个啤酒瓶,毫不留情地摔在准备爬上来的小混混脸上。

玻璃碎片混着雨水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小混混的面部轮廓迅速蔓延。

这群小混混水平的确太差劲了。莱特感慨,他还从没见过堵人能把人堵到这种巷子——虽然是个死胡同,但巷尾堆放着大量的集装箱和建筑垃圾——居高临下的被围堵对象对着十几个人竟然借着这个优势占尽上风。

即使如此,此地仍不宜久留。

莱特干翻第七个企图爬上集装箱的男人后已经预感到他再拦不下第八个。这时一只手拉过他一把将他送了上去。莱特本能地踏墙借力却稳稳当当地踩住了一块坚实的支撑物,翻过墙面落地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用建筑废料搭出来的支撑堆。

她也翻了过来,一把拉起莱特沿着巷子狂奔,溅起一路水花。

出了巷口以后莱特反过来拉着被围殴的人跑到了第八管区检察院的大门口,跟法警打了声招呼后就领着人去了办公室。

“……哟大检察官又回来啦今天不跟黛安娜约会了?瞧你这身湿透的……啊这位是……当事人?”

“证人。”莱特语气戏谑地说,“证明我今晚见义勇为,请领导未来少派两件案子。”

此言引得办公室加班的人一片笑声。

“行了,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我这里还留了两套制服,不过……”莱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证人”,“……对你来说可能偏大……”

“谢谢您。”比莱特矮整整一个头的金发少女(或者少年?)礼貌地向莱特表达了感谢,“我的名字,叫做右代宫理御。”

“理……御……?”还真是个少见又难读的名字。

“理科的理,制御的御,念作Rion。”理御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那么您是……”

“威拉德,叫我威尔就好。”莱特把一套制服衬衣递给理御,“卫生间出门右拐。”

他很微妙地看了理御的脸几秒钟,有点尴尬地摸了一把被雨水浸透的头发,咳了一声后小声说:“虽然很不礼貌但是……能问一下你的性别吗。”

“我的性别对您见义勇为的行为有什么影响吗?”理御露出一个略感不快的微笑。

莱特心下了然,挥挥手说:“不会,我是男女平等主义者,是男是女只要犯法都一律平等地抓。”

“……非常感谢您。”


公诉科的瓦尔基莉亚很贴心地给这两个非加班人员各煮了一碗面,引得一层楼的人都跑了过来抗议,不得已瓦尔基莉亚只好拉着办公室的罗诺威按人头数下了面条。

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面的场景也是颇有几分温馨。闲聊中理御才知道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男子是何许人。

威拉德•H•莱特,第八管区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侦查员,从检不过短短五年却接连破获了几个大案要案并因此扬名检察系统,人称反渎猎手莱特。今年年初本有望再升一级却不明原因地拒绝了安排。

“别听他们瞎吹。”莱特冷静地否定掉同事强加的各种花花绿绿的头衔,“就是个搞自侦没前途的,仅此而已。升了职哪有时间跟黛安娜约会,她会把家里沙发都挠坏的。”

穿着比她大一号的检察制服的理御只是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对莱特的诸多英勇事迹不予置评。

等这碗面吃完雨已经下得快要停了,加班的各位继续哀嚎着回归岗位,写文书的写文书看卷宗的看卷宗。

“检察官们……很辛苦啊……”理御走出检察院的大门时不无感慨。

“各行自有各行苦。”莱特轻描淡写地说,“既然选择了这行,就只有埋头干了。”

出租车的灯光由远及近地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勾出两个人的身形轮廓。

雨后的空气清新好闻。

临别时,理御挥了挥长了一截的袖管,笑着说:“我会找时间洗干净了还给你的,威尔,代我向您的猫咪问好。”

“喔,竟然听出了黛安娜是猫啊。”莱特也朝车里挥了挥手,“有缘再见,理御。”

16/03/20 Maxjamin - WHOAREYOU的一小段

Benjamin又开始觉得恶心。

这种不舒服持续折磨了他足足一周有余,他觉得脑内仿佛被灌进了上次Max强行给他喂下的高度数的酒精,烧的他觉得疼痛。烧得他甚至无法分辨现实与混沌。

Max来过两次,或者三次,这都无关紧要。烧得发昏的人分辨不出鞋子在地上拖沓的声音,也理所当然地听不到在他不到十米的地方Max跟Marie吵了一架,甚至可能理所当然地听不到Marie给Max那声响亮的耳光。

生活真是精彩绝伦,Max自嘲。德国情报局,欧洲刑警组织,俄罗斯黑帮,现在加上了中东军火商,四个废柴竟然一口气惹了这么多大佬,真是勇气可嘉。

就在一秒前,Max跟他们的头号同盟兼掩护彻底决裂了,对于现在他们的情况来说可是一个可喜可贺的消息——反讽意义上。

长期以来,Max和Benjamin共同信奉着MRX的法则:敢做,就能赢。曾经这条法则把CLAY送上巅峰也让他们全身而退。而现在,法则提出者MRX被这条法则送进了监狱,而另一个MRX用它把Suger逼上了绝路。Stephen失踪,Paul暂时切断联系,Benjamin在冥河里划水。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状况吗?Max在心底反复地问着自己。

或者说,你还敢做吗?

Max忽然想起这一切的最开始,他和Benjamin异口同声地背出三定律,一起说出“MRX!”的一刻,他在Benjamin眼里看见的带着微弱的惊喜与快乐的光芒。

Social Engineering,社会工程学。那是Max给Benjamin上的第一课,也是Max最擅长的一课。

社会工程学的关键在于人。

——最关键的是人。

Max的思维在这里停顿了很久。

下一秒,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箭步走到Benjamin床边扳过Benjamin的脸一口吻了上去,床上的人用迷蒙的眼神望着他,显然并不能分清这是现实还是妄想。

Max从Benjamin的衣柜里找到了那件连帽卫衣。

离开前,Max把房子的钥匙奋力一掷。钥匙撞机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滑进了沙发底部的阴暗角落。

Max关上门,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晚安,柏林。”

15/07/02 Maxjamin - 谨防电信诈骗

Benjamin:“不行……他们有两道认证关口,我不知道他们的动态口令!”

Max:“别急,别急Benjamin,给我个电话,让我想想办法。”

Benjamin:“电话?你能做什么?”

Max:“Social Engineering,我跟你说过——黑掉人类。”


两分钟以后。

“你好,网络中心,我是Ann Dolly”

“噢Ann你好……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我是交通运输部的Benjamin,我遇到了点小麻烦,我要在九点之前交上一份策划,但是现在我堵在路上了……昨晚在公司加班我忘了把动态口令带回家了,你能帮我把它拿回来吗?”

“噢,交通运输部……”

“我知道有点远,但是拜托了!我就坐在Matt的右边那张桌……呃,嗯,或者,你知道的,网络中心有个空闲的安全ID,能够把它借给我吗?”

“……我想我要去请示一下上级。”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Ann,如果这次我成功逃过了Big Ben的痛骂,回头请你吃饭。”

“哦不客气,举手之劳……”


“网络中心,我是Ann Dolly。”

“怎么了?”

“交通运输部的Benjamin希望借用一下我们的安全ID,他被堵在路上了交不上策划。”

“我看看……现在是周末,可以,借他吧,动态口令就让他打电话问问资料室的人。”


“……Max,你真可怕。”

“噢我只是花了两分钟查了一下他们公司的员工名单……我跟你说过,敢做,就能赢。”Max笑着晃了晃手机,“好了,现在安全ID和口令都有了,交给你了。”

- End -
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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